“那你打啊!”尹天翊一副‘死猪不怕开水烫’的样子。
“好!” 铁穆尔凶神恶煞地扬起手,却没有真的打下去,两人瞪视了一阵后又
吵了起来,你一言,我一句,因为听不懂尹天翊那些俗语俚语,铁穆尔一怒之下激烈地吻住尹天翊,看着几次挣脱大苑王的怀抱,又被强拖回去的金阈王爷,侍卫们不知所措,面面相觑。
恩宁镇,是位于戈壁滩边缘,唯一有水源的边疆小镇。
炎炎的烈日,飞扬的尘土,干裂破败的房屋,面容倦怠的妇人,这个小镇贫瘠而荒凉,和之前路过的南古镇,八里镇简直是天壤之别。
这里是金阈国最后一个驿站,过了这个小镇,再横穿过大戈壁,就到了美丽富饶的纥尔沁草原,完全是大苑的领域了。
没料到这个边疆小镇是这样的荒凉,尹天翊吓了一跳,正所谓天高皇帝远,青龙帝的恩泽显然没有降临到这里。
可是除了尹天翊,似乎没有人觉得这里贫瘠,大苑的勇士,对漫天的黄沙和烈日早已经习惯,这个驿站他们也来了许多次,训练有素地安营驻扎,给马,骆驼饮水,又分了两队人巡逻警戒。
尹天翊坐在一个小凉亭里,乌力吉给他端上了茶和烙饼,亭子不远处,有四、五个衣裳破旧的孩子在玩耍,尹天翊便走了过去,把烙饼分给他们吃。
“这是什么?”蹲下来看干燥土地上的小圆石头,尹天翊童心未泯,“打马棋?”
“这叫打小鬼儿,”孩子们一点都不怕生,争抢着做示范,“一二三呀,打小鬼儿啊,打它头儿打它腿!”
啪,看着一粒稍大的圆石被击出数尺远,尹天翊讶异道,“厉害啊,打到最那边的圆圈就算赢了?”
“是啊,哥哥你也玩?”一个扎小辫的女孩子递上一把碎石。
“我可是很笨的呦,不过,赢了有什么鉴赏吗?”尹天翊摩拳擦掌,兴致勃勃,过去那一个月可把他闷坏了。
“赢了小丫亲你一口。”稍大的男孩说,小丫可是他们最漂亮的姑娘。
尹天翊看着面前那个脸孔红扑扑,四、五岁的小女孩,笑了:“好啊好啊,赚到了!”
可是当他弯下腰,想打石子的时候,孩子们突然不说笑了,大叫一声“快跑啊!”一下作鸟兽散。
尹天翊不明所以,回头,看到了一身大宛戎装的铁穆尔,那威严而苛刻的眼神,那凶悍霸道的气势,不把孩子们吓跑才怪,尹天翊丢掉石头,怏怏然地拍了拍灰。
“怎么了?”铁穆尔看出尹天翊心情不好。
“你一来他们就走了。”尹天翊皱着眉头说,“好不容易能玩会儿。”
“中州人本来就怕我们,”铁穆尔不以为然,“因为打仗的时候,我们会俘虏他们做孛斡勒。”
孛斡勒是大宛语,意思是奴隶,这一个多月来,铁穆尔也教了尹天翊不少草原常识,比如可汗,那顔和孛斡勒,那顔的意思是贵族,尹天翊就是那顔。
“我不喜欢这样。”尹天翊坦率地说,看着远处紧闭的门窗。
“我也不喜欢这样。”铁穆尔的目光是定在尹天翊身上,语气酸溜溜的。
“什么?”尹天翊怔怔地问。
“你真想要那孩子亲你一口吗?”铁穆尔的眼神,竟是十分认真。
“你说什么呀?她才五岁!”尹天翊哭笑不得,“你为这个凶神恶煞的?”
“女孩子长大是很快的,现在是五岁,可一晃八、九年就能嫁人了,她若要嫁你,怎么办?”
尹天翊翻了个白眼:“八、九年耶!你也想太远了吧!而且我怎么会娶她,只不过是个游戏……”
“就是说你真的有想过娶她?”铁穆尔的声音冷冰冰的。
“才不是!别胡说!”尹天翊想回凉亭,铁穆尔伸手将他拦住,捉住他下巴,十分用力地抬起:“记着,你是我铁穆尔的人,你若敢娶妻,就别怪我不客气!”
好像是真的愤怒了的样子,尹天翊愕然的同时,身体微微发抖着,有种已经无法逃掉的感觉,铁穆尔是真的视他为私有。
正惶然时,巴图从御帐那里寻了过来,他身后还跟着多杰等人,来汇报扎营和水源的情况。
“禀可汗,”看了尹天翊和铁穆尔一眼,巴图禀告道,“井水里有硫磺,人与马都不能饮,镇长闭门不出,臣等几次敲门后,才说要水只能去十里外的矿山。”
“这里最贵重的就是水源,怎么会有硫磺?”铁穆尔挑高眉,显然不信。
“臣等调查过了,是这一带的流匪所为,他们占山占井为王,要求恩甯镇的百姓到矿山买水,一吊铜钱才一罐,”巴图说道,“金阈官府曾奉命征讨过他们,可这里实在偏僻,又是金阈流放犯人的地方,所以是无法斩草除根。”
“臣等猜测,镇长的意思是希望我们能灭了那些流匪。”涂格冬接着说道,“可是我们这次出来是迎亲,见血不吉利,而且那贼窝人数多少?位置如何?我们都不清楚。”
“是呀,是呀”多杰忙不叠地点头,“不是我多杰怕事,只是可汗的喜事,怎么能被那种人搅合?”
“那你们的意思是,要本王从那些流匪的
手中买水喝?”铁穆尔冷笑,巴图等人心惊肉跳,纷纷低头,“臣等不敢。”
“记住,没有大苑勇士害怕的东西!”铁穆尔冷冰冰地说道,一一盯视过他们,“好久没有打仗了,刀不磨可会生锈!巴图,去把镇长叫来,我们既然碰到了,绝不能退缩!”
“是!可汗!”巴图连忙去请镇长。
铁穆尔看着尹天翊,放柔了语气,“你也回去吧,这里看来不安静。”
“嗯……好。”尹天翊不敢看铁穆尔的眼睛,匆匆地走向营地。
铁穆尔和尹天翊居住的帐篷,虽然是临时搭建的,可也相当舒适和豪华,两排大苑士兵威风凛凛地守卫着御帐,入帐篷后首先可见一张虎皮凳,一张乌木案几,而后是一大张牛皮地图和金光闪闪的烛台,尹天翊的座位在右边,铺着白色的羊毛毯。
一身青布衣,年已古稀的镇长诚惶诚恐地拜见了铁穆尔,当他知道尹天翊是金阈王爷时,更是一把眼泪,一把鼻涕地控诉那帮土匪的恶行,尹天翊越听越气愤,铁穆尔频频向他使眼色,尹天翊却理都不理。
“上次送上山的银子少了,镇里一个姑娘就被他们抢去卖了,”老镇长拿衣袖擦了擦眼角,说道,“可怜那孩子才十三岁,她娘亲一伤心就自尽了。”
“就没有官府来管管吗?!”尹天翊愤愤不平。
“管,怎么不管?太守来剿过两次了,可那帮土匪厉害啊!还建了一个黑风寨,打劫囚车,把那帮子作奸犯科的,全收拢了起来!”讲到这里,镇长重重叹气,“造孽啊!”
“黑风寨地形如何?人数多少?你们知道吗?”铁穆尔问道,他不像尹天翊那样激动,自始至终面无表情。
“可汗大王,黑风寨在土矿山山腰,背靠山脊,占着泉眼,人数……老朽估算,大概是四、五百人,可那山寨里面如何,老朽就不清楚了。”
“你们每月都上山买水,怎么会不清楚?”铁穆尔冷冷地盯着老镇长的眼睛。
“大王明察啊,那寨子的竹墙有三尺多高,每次我们去买水,都是站在寨门外面,看不见啊!”镇长连忙磕头。
铁穆尔沉思,巴图抱拳道:“可汗,要不臣等先去黑风寨打探一下?”
“你们一身将臣之气,去了只能坏事。”铁穆尔否决道,看着老镇长,“你们上次买水是什么时候?”
“回大王,是两天前。”
“两天……那么再去买水可能会被怀疑,”铁穆尔思忖着,“有没有值得信任,又不会被强盗怀疑的人呢?”
众人闻言苦苦思索,尹天翊突然站了起来,自告奋勇:“我去。”
“不行。”铁穆尔头也不抬地拒绝。
“有什么不可以的?就说我是买卖兽皮的商人啊,这小镇就百来户人家,那些恶霸肯定认清楚了他们,我去最合适。”尹天翊也不退让,振振有词,“巴图将军,多杰都尉,一看就知道是大宛人,就算会说汉语,那些强盗也不会相信的。”
“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,我不能让你去,太危险了。”铁穆尔十分坚定,“让什么人去,本王自有打算。”
“什么打算啊,再犹豫天都黑了,”尹天翊转向镇长,“我去,你说合适吗?”
“殿下是金枝玉叶,贼窝污垢,恐有辱殿下的身份。”老镇长犹犹豫豫地说,心底却觉得,尹天翊是最合适的人选,首先他是中州人,看上去毫无心计,很像刚刚做生意的商贩,就算他去了黑风寨,也不会有危险。
“你们整日被强盗欺凌,我还坚持什么身份?!”尹天翊很激动,“贤书上不是说‘民为贵,社稷次之,君为轻’吗?我只是一个王爷,皇帝都为轻了,我还躲在后面吗?”
这一番话,让巴图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,铁穆尔更是意外,连只虫子都没踩死过的尹天翊,真的敢去强盗窝?
“你真的想去?”铁穆尔看着他,像在看另外一个人,“那些人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,你若被怎么样,我也救不到你。”
“我不怕。”尹天翊响亮地说,露出顽皮的笑靥,“原来你也会说成语啊。”
铁穆尔冷瞪他一眼,不想和他贫嘴,老镇长千恩万谢,领着尹天翊去百姓家换衣服,铁穆尔悄声叮嘱巴图,“你们小心跟着,别让他受伤。”
“臣等遵命。”巴图和多杰领旨而去。